中国新时代：TCL蓄势待飞

前言概述

　  种种迹象表明，中国企业海外投资越来越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激情与活力。

　　据波士顿咨询公司研究，过去20年里中国企业海外并购以年均17%的速度增长。从1986年至2006年，海外并购案共213例，其中103例发生在2001年以后。

　　从刚刚闭幕的2007年东亚投资论坛上传来这样的信息：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06年底，中国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累计达733亿美元，分布在世界16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国对外投资的全球排名已由2005年第17位上升到2006年的第13位。2006年中国对外投资总额达160亿美元，比2005年增长了38%。单个项目的投资规模也日益扩大，出现了一项投资金额超过40亿美元的大型投资项目。

　　中国家电、汽车、电子、轻纺等行业纷纷在海外筑巢，建立自己的组装和生产基地，以家电行业为例，海尔在全球建立了13家工厂，在美国和巴基斯坦建有工业园。TCL先是在越南建立了年产50万台彩电的生产线及年产30万台数码相机和电工产品的生产线，后又在欧洲实施并购了德国施奈德、汤姆逊彩电和阿尔卡特手机，总投资逾亿美元。

　　然而，真正走出去的中国企业，几乎无一例外地遭遇了形形色色的难题甚至是危机。麦肯锡的一项研究表明，过去20年里，全球大型的企业兼并案中，取得预期效果的比例低于50%，而在中国则有67%的海外收购不成功。

　　TCL因为在欧洲并购的影响之大、金额之巨而备受瞩目。TCL也因为这次海外并购严重受挫，而将被载入记录中国企业国际化征程的历史。

　　如今TCL这场国际化战争还在继续；胜负还未揭晓，但我们可以看到，在李东生的引领下，TCL仍在坚定不移地朝着他们既定的目标努力、努力、再努力！苟利国家生死以，岂以祸福避趋之。当李东生们以此自勉的时候，我们以为，没有理由不对中国企业家的精神肃然起敬。

　　7月5日，TCL又传来筹资发力液晶电视，定向增发获股东大会通过的好消息。据权威人士分析，TCL此番选择一体化生产液晶模组及整机，突破外资长期垄断液晶产业上游的局面，使生产布局横跨产业上下游，其产品成本、响应速度、盈利区间等将因此大幅度改善。项目建成后，除可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还可供应欧洲和北美市场。

看来，TCL之鹰正蓄势待飞

    7月5日下午3：30分左右，李东生开完股东增发大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如果那天李东生不是穿着浅粉色衬衣的话，一脸的疲惫看上去会更加明显。

　　由此可见，夫人魏雪心细如发。

　　神情凝重，语音乏力。这两年TCL的表现，让李东生有一千条理由身心疲惫。可从今年一季度起，尤其是股东大会刚刚高票通过的增发决议看，李东生似乎有理由松一口气。

　　可他还是松弛不下来。

　　此时此刻，舆论又是一阵骚动。

　　起因之一是吴士宏现身；之二便是李东生被某杂志列入一个负面排行榜。

　　当记者向李东生求证第一条时，他满脸的莫名其妙：“我觉得外面有点小题大做。吴士宏是TCL多媒体的独立董事。而独立董事一般来说，不会参与公司具体的业务，在公司工作的时间也比较有限。以前她在我们公司工作时，大家配合得不错。这几年她离开产业后，还翻译了好多本一些跟经管有关的书，她还一直在关注企业运作。没想到，听说这两天网上吵得沸沸扬，我现在还很意外。因为我们的独董中有飞利浦的副总裁，他掌管着200多亿美元的销售。今天我又刚刚增选了集团副总裁薄连明为董事，怎么这些就没有人关心呢？对第二个问题，李东生则答说：“我不太关心，反正我排不上，和我没关系。”说完大笑。

　　李东生语录一： “现在没多想，只是想我们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要尽快达到目标。”没有人知道，在讲完了鹰的故事之后，李东生的内心世界里是否完成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对自我的生死拷问和超越。我们只是发现，在经过了那样一次透彻淋漓的自我解剖之后，李东生似乎跨过了在许多人看来难以跨越的那道坎儿，人也发生了某些变化：不再那么焦虑，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在洋洋洒洒地写下了鹰系列文章后，李东生似乎将那些苦恼与彷徨、郁闷与混沌，都已经一股脑地放到了鹰的故事里。

　　不可否认，鹰的故事不仅是讲给同仁、员工的，也是讲给李东生自己的。

　　鹰的重生，靠的是鹰自己；李东生的重生，也得靠李东生自己。虽然是独上高楼，间或自说自话，但读来你会感到那确实是一种真诚所致的自然流露。

　　倾诉，让李东生的内心多少得到平衡，并因而可以神清气爽，坦荡磊落。

　　诗意的李东生和哲学的李东生，在外界的一片言败声中，坦然站出来，公开责己，直面严峻甚至是严酷的现实。

　　承认问题，不是回避；解决问题，不是埋怨推诿。更关键的是，一旦认准目标，就义务反顾地坚持到底。其胸襟、勇气和智慧，惟有李东生。

　　在鹰之系列--国际化是中国企业发展的必由之路中，李东生对中国企业国际化的认识已经是入木三分。对TCL的国际化问题，如系统、市场、产品、变革、执行、文化等等，李东生一一剥茧抽丝，盖棺论定。

　　“曾经有许多人问我，如果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会不会做TTE和TCT这两个国际重组项目，我的回答是，肯定会做。但如果有机会让我再做一次，我们会比现在做得更好。”此时此刻，原来的那个指挥若定的李东生又回来了。

　　中国新时代：在经过这两年的遭遇，以及一次次的反思之后，您现在对企业的下一步，对自己的下一步都在想些什么？李东生：现在没多想，就是想把国际化业务真正做成。在战略上，中国企业的发展必须走国际化的道路。我们走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是通过并购，一下子跳上去，因此落差比较大，困难与挑战也比较大。但既然这一步迈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教训可以关起门来总结，对于整个公司和团队，我们还是要鼓舞士气，朝着目标推进。

　　经过近3年的运作，我们确实经历了非常困难的过程，05年和06年连续亏损。我们希望尽快克服国际化带来的困难。之所以我们遭遇那么大的困难。面临那么大的压力，和我们的企业转型有关。另外，竞争对手和企业竞争力的标杆也已经不一样了。

　　TCL如果成功地迈过国际化这个坎儿，整个公司的竞争力、价值，将和我们3年前完全不同。那就不是我们再回到3年前，而是达到跨国企业这个目标，整个国际竞争能力也将达到一个新的水平。现在我没有想别的，只是想我们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要尽快达到这个目标。

　　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李东生在各种场合反复强调这一点。他是在为TCL的股东、管理团队和员工，也包括他自己打气。

　　斗士的精神与悲情，加上前途的叵测……李东生将何去何从，这让无数国人欲罢不能。

    李东生语录二：“企业的国际化，最核心的是管理团队的国际化、系统的国际化。”到目前为止，李东生并不认为TCL的国际化已经失败。

    从这场跨国之战的全局来看，李东生是对的。因为TCL乃至中国企业的国际化战争刚刚打响，远没有结束。如果言败，TCL只是败在局部战场和一两场战役而已。中国企业的跨国之战，从现实看，不大可能毕于一战，速战速决。

　　有研究表明，到目前为止，中国公司仍没有学会如何利用体系去管理自己的品牌，更多的中国老板是通过直觉来管理品牌和操作品牌的。他们缺少长久维持下去的概念。Hay（合益）集团大中华区zocai1陈玮认为，中国企业在战略制定和战略实施方面脱节，战略协同能力差。他们虽有自己的战略，但基本上是存在于最高领导人的脑子里，即使是他的副手也不一定了解，更何况一般的管理层。另外，他们的战略常常缺乏一个系统来跟踪实施。中国企业的领导人处理不好进攻和防守的关系。进攻指从事扩张、资本运作等活动；防守指培养组织和人才的能力。陈玮还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企业领导人在防守问题上遇到的最大挑战可能是缺乏职能领域的称职的高层管理者。

　　如果照此诊断对照TCL，似乎也是有的放矢。

　　从李东生后来在欧洲、北美，以及国内市场采取的止血、补血、换血、造血等一系列措施和他在各种场合对TCL国际化问题的分析来看，对中国企业的上述硬伤和软肋，他已有所察觉。

　　中国新时代：经过这些年的海外经历，您认为中国企业家自身的国际化和中国企业的国际化是否同等重要？抑或他们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TCL国际化的经验与教训，不仅仅属于TCL自身，也属于整个中国企业。您在TCL的国际化过程中发现了哪些问题？李东生：企业的国际化，最核心的是管理团队的国际化、系统的国际化。对中国企业来讲，要能够驾驭一个国际化企业，要能够在企业中建立竞争力，能够培养出一个具有国际化管理经验的团队。中国企业真正走出去是这几年的事。TCL是最早走出去的企业之一。经验教训成败得失，对中国企业的国际化道路有相当的借鉴。分享这些，会让其他中国企业的国际化道路走得更加顺利。

　　从中国经济发展的趋势来看，未来十年，中国企业国际化的大趋势还会继续。中国经济已经成长，在全球已占有相当的比例。在一些产业的领域，中国产品和中国企业已经具有竞争能力，包括消费电子产业，有超过60%的产品来自中国，但是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所占的比例不是很大，很多外国企业现在是在中国设工厂生产，或者到中国来采购。未来十年将是中国企业向海外发展的历史时代。

　　中国企业的国际化实践证明，在国际化的进程中，中国企业所表现出来的局限性往往就是中国企业家个人的局限性。

　　正如李东生所言，他身上具有77级商人的一些特质。因为生长于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他们似乎与生俱来地拥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并且自认，天将降大任于自己，报国尽忠，舍我其谁！在自愿担当的同时，77级一代在教育方面的某些缺失，又限制了他们的全方位发展。

　　李东生说自己没有留过学，对西方现代的经济、社会与管理了解不够，在国际化方面，不如八十年代以后的人。为此，这两年TCL先后派出两批人到美国脱产学习一年。投资不可谓不大。同时，还在国内多次举办短训班。李东生说，这一年来公司对管理团队也进行了一些调整，力求年轻化、国际化、专业化。

　　“中国企业家的职业经理人的能力相对弱较弱，但企业家的精神强。”无疑，这是李东生的经验之谈。

　　中国企业缺乏经理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有专家指出，实践和研究表明，卓越的经理人不是教出来的，而是在实践中打拼出来的。而优秀的经理人在成功的初期甚至是成熟期，都需要一个系统的支持。

　　系统，也是李东生现在经常挂在嘴上的一个词汇。

　　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有意无意地保持低调的李东生，6月18日，高调地亮相于TCL新品牌战略的推广活动。当媒体再次为李东生的现身而兴奋时，李东生告诉媒体，推出新的品牌战略，是对过去发展成败的总结。这两年的国际化业务中暴露出许多问题，也包括潜在的品牌定位和品牌战略方面的不足。李东生称，由设计力、品质力、营销力合成的新品牌战略，是TCL26年来最大的一次品牌革新。未来三年内，TCL将完成旗下所有品牌的整合统一。

　　有人不解：TCL在经营未见根本好转时，为何推出这种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之举。李东生坦言，随着中国企业更多地参与国际化分工，中国企业靠效率、速度、成本、领先，作为核心竞争力已远远不够。对TCL 来说，未来将注重培育创意生产力，尤其是产品的设计，功能的突破。反映到品牌上，就是使品牌的议价溢价能力大大提升。

    李东生语录三：“我有信心，改善的趋势是持续的，从亏损的泥潭里爬出来也该不会太久。”没有人会比李东生对TCL的尽快扭亏更着急的。但是，他需要时间。不管使用怎样的灵丹妙计，不管是谁，同样都需要时间。

　　李东生因为扭亏心切，曾保证18个月扭转欧洲市场的亏损局面。但事实证明，时间远远不够。之所以错误地估算时间，或许不是因为过于乐观，而是因为过于心急火燎。

　　自TCL出现巨亏后，李东生的体重一下子锐减20斤！干了几十年的企业，业绩一向不俗，掌声与喝彩声也一直不断，此番不仅国际化失利，还没能兑现18个月扭亏的诺言。即使外人不说，李东生自己也会内疚自责。

　　中国新时代：面对TCL的亏损局面，困扰与压力不必多说，对你来说，说了也没有意义。在局部战场和个别战役受挫之后，作为这场跨国之战的总指挥，来自战场上的失利，对您判断未来的战局有什么影响？李东生：TCL整个国际化的健康运作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从今年开始，海外的经营改善还是很明显的。集团第一季度已实现整体扭亏。我有信心，改善的趋势是持续性的。但如果做到像松下、三星、索尼这样，有竞争力和很好的销售回报，可能还有一段路要走，但从亏损的泥潭里爬出来，应该不会太久。

　　4月30日，TCL公布2006年年报。数据显示，TCL集团当年亏损19.32亿元，较上年增长503%。出人意料的是，除欧洲业务外，新兴市场、空调业务也出现亏损。有人甚至因此质疑TCL的持续经营存在重大的不确定性。

　　从李东生多次对外界的解释看，造成如此亏损的原因方方面面：欧洲市场重组的时间被迫延长，追加资金2500万欧元，而这笔支出已包括在年报里。新兴市场在过去的几年里表现一直很优秀，销售也大幅上升，有盈利而且增速也很快，造成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在印度和东南亚市场，日韩品牌大幅降价，盈利减少造成亏损。另外，TCL对新兴市场的经营策略进行了调整，要求缩短库存、加速资金回笼，因而造成了一定的成本。空调则主要因国内市场的问题，在存货、资金回笼和返利等方面造成亏损。

　　面对对TCL持续经营能力的怀疑，李东生不以为然：欧洲重组成本虽远远超过预计，不过，目前TCL现金流健康，我们还在采用多种手段进行再融资，不存在'持续经营不确定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东生为刮骨疗伤，猛药、狠招频频出手，环环相扣。据说，欧洲的重组工作甚至惊动了法国政府，李东生因而被法国政府相关部门找去谈话，即使再荣幸与荣光，那也是一种温情的高压。当然，裁员不可避免；大出血更是不可避免。

　　对于被问及无数次的如何扭亏和何时扭亏的问题，李东生总是始终如一和颜悦色地回答，尤其在TCL的经营出现转机的当下。

　　稳健经营是TCL在乱局中的首要对策。其稳健表现在海外与国内两个市场。

　　欧洲重组6月底基本结束，今年的销售虽不可指望，但明后年会有所上扬；在新兴市场，销售策略的调整、业务机构的整合和代理商的审定将逐渐到位。降低运营成本的工作将逐步落实，以保证新兴市场稳定的销售增长。

　　国内市场将集中在多媒体、通讯、电脑科技、家电四个领域里发展。其中，TTE和手机业务是去年灰色年报里的两个两兴奋点，前者盈利可喜，后者已扭亏为盈。今年下半年，TCL还会推出3G手机。据李东生分析，在2009年通讯项目会有突破性的发展，但今年还处于恢复性增长阶段。

　　据今年一季度季报，TCL出现了1300万的盈利。有媒体因而预计2007年度TCL会扭亏为盈。对此，李东生吸取了过往的教训，不置可否，只是轻松地说：今年的经营业绩应当会大幅改善。宽容成就英雄易中天不久前在与崔永元的一段对话中，这样评价他自己和《百家讲坛》：就好比摸石头过河，在这个过程中，我的鞋湿了，还摔了跤，可能裤子上也沾满了泥，但我摸到了石头。这个时候，身后的人指责我说：“看他像个什么样子？脏兮兮的，一身泥巴。”我的回答是：我是摔了跤，身上也沾满了泥，可我过去了。

　　这个语境似乎多少与李东生目前的境况有几分暗合。

　　就算没有海外并购受挫的发生，李东生的曝光率也同样极高。在Google上有100多万条关于李东生和TCL的词条！承受如此之高的聚焦度，非铁人、超人不能！自TCL跨国并购受挫之后，李东生更是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中的焦点，其中，担忧、疑惑、质疑、批评、冷眼无数。

　　跌入巨亏深渊的李东生艰难地驾驭着TCL航母，破冰斩浪地奋力航行，而前方依旧是波涛汹涌，暗礁无数。

　　看着在惊涛骇浪中的李东生和TCL，忽然让人感动。

　　即使根据2004年至2006年企业的业绩，李东生因而被纳入业绩不佳的CEO黑名单，那他无疑是败在探索之路上的一位求索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李东生同时又是最勇于进取的CEO。

    同样是失败，但质量不同。

　　败于因循守旧可耻；败于进取和创新有益，而且有价值。

　　今年属鸡的李东生正好满50周岁。“知天命”，意味着人生从此有了一个质的飞跃。